秦璃眼前一片茫然，再也感觉不到任何光亮，手脚的伤口也似乎不疼了。
她缩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冰凉，听觉却更是灵敏了。
今日本是大晴日头，正值正午，整个皇宫却被暗黑笼罩着，黑云压城城欲催，雨点也正铺天盖地地打下来。
秦璃听见了暴雨击打窗棂蒸腾起的蒙蒙水雾。
可她接下来没有精力去听那些了，因为浑身开始被巨大的疼痛裹挟，疼至肺腑。
终于要死了吗？
秦璃感知到口里开始不自觉的流出腥甜的液体。凄惨的想着，阿爹阿娘，我是真不想死啊，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了，让奸人逍遥法外，但凡我有一口气在，我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可是，女儿真的没有办法了。
阿娘，我好疼啊，我真的好疼啊。
秦璃蜷在地上，不甘的泪水汩汩流下。
噬骨钻心的疼痛也让她露出了女子本弱的一面，此刻她不再是威风八面的将军，她想起孩童时依偎在父亲的怀中，母亲拿着糕点逗弄她。
在意识彻底丧失前，她听到一句“阿璃别怕，我来了。”
颤抖隐忍的声线，字字泣血，满是悲伤。
宽阔的胸膛，靠在他怀中竟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是幻觉吗，还是阿爹已经在下面寻到我了。
额角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疼的秦璃在梦中龇牙咧嘴，抬手抚上痛处，她缓缓睁开眼便愣住了。
这是何处？
将额角的物什揭下，竟是几张粗糙的草纸混着一些浓黑不便原样的药糊。
秦璃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四周，很是简陋的屋子，入眼只看到一张小床一个木柜，几个小矮几。
我是死了还是没死？
来不及细想便听见屋外传来争吵声，秦璃轻声爬起走至门旁。
“你们这样做，会遭报应的。”一个穿着粗衣的小丫头带着哭腔骂出声。
“啪”的一声，一旁膀大腰圆的妇人一巴掌甩在小丫头的脸上。
瘦弱的小丫头被一掌打在地上。
“将军府被抄，我前几日不说话便是想先等风头过了，在同几位姊妹好生商量，谁知道这二姑娘竟失足跌在田里摔破了头，现下又断了气，我们可不得将她好好葬了去，没钱怎么下葬，可不得将那比钱拿出来了。”
“分明就是你，你从来对二姑娘爱搭不理，怎会好意带她出门玩，摔死二姑娘便是你故意的，明明有请郎中的钱，你偏是拿去吃酒耍乐，明明可以医治好，你偏是关着不让我去照顾，活活将姑娘拖死。”
“你这丧尽天良的贼妇人，老天有眼会收了你的。”小丫头从地上爬起，倔强的小脸全是通红的指印，噙着泪大声骂道。
这人秦璃认得，这是秦玥的贴身丫鬟秦小怜，这丫头还在襁褓时便被阿娘捡到了，见她可怜便带回家养了，是以怕秦玥受欺负特派了她来。
她是小怜，口口声声唤着二姑娘，那？
秦璃伸出手仔细查看，一双素手白净修长，全然看不到半分风霜痕迹，这不是她的手。
想起那日毒发时的噬骨之痛她心脏开始狂跳，那日饮下毒药是必死无疑，现如今难道是借尸还魂，还在她的同胞亲妹身上。
这个大胆的猜想让秦璃浑身发麻。
她活了，妹妹却死了，阿玥死了。
秦璃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连外面的动静也不曾注意。
只到传来小怜的尖叫声才把她的思绪拉回，她伸手打开门，见到小怜正被三个妇人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方才掌掴小怜之人，只见她正掐住了小怜的脖子。
见到她开门的动静众人转过头吓得满脸惊愕。
“闹鬼了啊！”妇人吓得松开小怜跌坐在地上。
小怜跌在地上大口喘气抬头见到是她，涌起热泪，“二姑娘。”
秦璃眼神漠然的看着众人。
那妇人被这犀利的眼神看的浑身一激灵，颤颤巍巍的开口，“二姑娘您醒了啊。”
秦璃睨了她一眼没有作声。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危险。
“小怜，你过来。”她说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内。
“好，”小怜忙跟上。
余下三个妇人面面相觑。
“这二姑娘，给我的感觉有些不对劲啊。”
“我也觉得，就像是变了个人。”
先前被吓呆的妇人这才回过神，“对，她很是奇怪，她本就天生失智，莫不是把脑子摔好了。”
话音一落，几个妇人脸色沉了几分。
屋内小怜泪汪汪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你的伤。”
“不妨事，你且说清楚，今日究竟所为何事，靠着我说，小声些。”秦璃未防隔墙有耳索性将门打开盯着屋外几人。
小怜看着她有些诧异却也没多问，靠近了说道，“是这样的姑娘，前些日子将军府被抄了，这些人便生了二心，一直让我把夫人留给您的财帛拿出，让大家分了钱去过日子，我当然是不愿意的，可没想到她居然就对您动手了，半个时辰前，大夫刚说您断气了，她们几个便抓着我让我把钱交出来，我不愿她们就准备把我弄死拿着我的手印去钱庄兑钱。”
“我也没想到，您居然醒了，定是老爷夫人在天上护佑您的。”
小怜说着越发哽咽，眼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掉。
“阿娘留了多少钱？”
小怜看了看那面色如土的几人，将嘴巴凑到了她耳边，“还有一千两。”
“姑娘放心，那些婆子都不知道，她们只知道我定期会去取些现银。”
“自从将军府出事，我便一直未去钱庄，便是想着也许能派上用场的，没成想，竟这般快。”小怜说着难过的泣不成声。
“近日可有什么人追查到这里。”
小怜怔怔的摇了摇头，终于意识到这股不对劲的感觉是为什么了。
姑娘眼神透出的坚毅和她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分明和大姑娘如出一辙。
莫不是……
小怜惊诧的抬起头，这一摔，把姑娘脑子摔好了，姑娘不傻了？！
秦璃看着小怜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明明是在笑却看的小怜毛骨悚然。
这笑的好瘆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