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好相与,简直是有求必应。
宋锦书悬着一颗心,“劳烦闻公子开个价。”
“开什么价?”闻谡陡然收起香檀扇,俯着身,侧脸凑过去,“亲一口,铺子归你。”
宋锦书看他近在咫尺的侧颜,在红楼的灯影里,细白得不像个男人。
她怎么也没料到,闻谡在彻头彻尾调戏她!
传言中,他桃花不断,滥情无度,还真是一点也不假!
就在宋锦书不知所措时,只听长剑出鞘,剑刃已横亘在了闻谡脖子上。
第十章:
闻谡怔忪,侧目扫过泛着寒光的剑刃,这才顺着握剑的手,看向那张晦暗不明的脸。
他不惧反笑,“还没亲上,小侯爷就寻妻来了,这买卖,亏大了。”
江欲行冷冷地盯着他,像是看待一个死人,“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闻谡扇子拨开他的剑,痞里痞气地轻松语调,“敢,如何不敢,小侯爷可是朝廷砥柱,我算什么......寻欢作乐的登徒子罢了。”
他勾了勾唇角,视线掠过宋锦书,带着一抹讥诮,“就是不知道,风头正盛的小侯爷,怎么连自家媳妇儿也弄丢了。”
“我的家事,不需要你管!”
江欲行收剑入鞘,转身就攫住了宋锦书的手,“跟我走。”
他不过是处理母亲要撵走大嫂的事,再回扶苏阁,竟见屋子里空空如也。
宋锦书留下的,只有一封和离书,一支朱钗。
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佛硬生生被人掰下一块。
江欲行的到来,宋锦书很是诧异,但她甩开江欲行的手,反而对闻谡说道,“小女如今孑然一身,无依无靠,还望闻公子照拂。”
此言一出,无论是江欲行还是闻谡,皆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同于江欲行的不解,闻谡尾巴翘上天,展开香檀扇摇了起来,“好说,好说,打今儿起,我闻谡罩着你!”
说完,他神气地睨了江欲行一眼,招呼宋锦书道,“走,咱换个清静地,省得某些不识趣的人叨扰。”
江欲行怒火灼心,蓦然绕到了宋锦书跟前挡住去路,“谁同意和离了?宋锦书,你就这么小心眼,大嫂她......”
“去去去,小侯爷你哪凉快哪呆着去!”不等他说完,闻谡不厌其烦的推开,“人家宋姑娘不喜欢你,你少死乞白赖揪着不放。”
丞相府的侍卫在他们之间筑起了人墙,闻谡弯腰,“宋姑娘,请。”
宋锦书淡漠地看了江欲行一眼,扭头就走。
“宋锦书,他什么东西,满朝皆知,你这是羊入虎口!”江欲行气得冒烟,时至今日,他仍觉着是宋锦书吃味,不够大度。
宋锦书忍俊不禁,片息驻足,“我乐意。”
“你疯了是不是!”
江欲行眼睁睁目送着闻谡护送自己的妻子走远,甚觉不可理喻。
远离红楼喧闹,落座茶馆中,宋锦书心不在焉,闻谡给她倒上茶,侍女送来了地契。
“宋姑娘如此给面,这铺子不给你都说不过去。”闻谡的好心情全写在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
“银票,我有带。”
宋锦书忙抽荷包,却被闻谡制止,“这就见外了,我今儿高兴,别说一间铺子,就是十间,二十间,只要你开口,都给你。”
那倒不必......
宋锦书摸不清闻谡的性子。
虽说无功不受禄,但宋锦书几次三番地坚持给银子,最后被闻谡请走,“更深露重,宋小姐回府歇着,实在要给,以身相许未尝不可。”
宋锦书无言以对,马车已停在茶馆外。
次日,秋荷一早买菜回宋家,就气得面红耳赤,“小姐,您和闻公子的事都传遍京城大街小巷了,这下侯府是彻底回不去的。”
“闻公子就是一桶粪水,哪家姑娘沾上都得倒霉!”
宋锦书铺开宣纸,画图。
铺子重新装潢,要足够吸引人才行。
她给出银子给秋荷,“去买些上等的衣料,用来给男子裁衣的。”
“小姐是要给侯爷赔不是了么?”
秋荷屁颠屁颠去办事,宋锦书顿住手中的笔。
离开侯府,她就没想过要回去,外头怎么传有什么关系,倒是借着闻谡的名头,宋家绣坊开业,应是客流不差的。
秋荷满心惦记宋锦书去给江欲行低头,谁知,自家小姐带她到了画舫,竟还要见那登徒子。
“小姐,您还嫌那些人嘴不够杂啊?这又是红楼相会,又是送东西的,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秋荷絮絮叨叨,宋锦书却被人喊住,“弟妹!”
路道旁的糕点摊,秦知燕领着女婢,不大确定地凑近来,一看真是宋锦书,如释重负道,“我还以为认错了,弟妹,你这一声不响就走,小侯爷把扶苏阁上上下下的人都罚了一遍。”
秦知燕穿得厚实,不到冬日,就裹上了灰鼠袄,脸色依如往日苍白,但笑起来,精神气不错。
“大嫂还在侯府呢?”宋锦书眼波流转间,露出一丝揶揄。
秦知燕当即明白过来,赧颜地扣着耳鬓的发,“多亏侯爷求情,母亲方法外开恩。”
胳膊拧不过大腿,江欲行可是侯府独苗,若江欲行抵死不让秦知燕走,老夫人奈何不得。
宋锦书温温一笑,“祝你们幸福。”
若从前她还对秦知燕保留些许怜悯的话,上一次袒露心声后,她就再也不想多言半句。
宋锦书旁若无人地踏过岸边链接画舫的小桥, 询问道,“闻公子,在吗?”
秦知燕脸色变了又变,算是理解宋锦书说过的那句‘她不会有机会’是什么意思。
原以为是宋锦书怂恿老夫人撵她走,便在江欲行跟前提了一嘴。
哪知道,宋锦书转眼就不辞而别。
想到小侯爷这两日的样子......
秦知燕眉头锁成了结。
第十一章:
“哟!闻公子,您这还真是艳福不浅呐!”
“宋家娘子虽说是商女,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胚子!”
画舫里乌烟瘴气的,几个富家子弟围成一桌,正在赌骰子。
闻谡扭头看宋锦书,笑意藏不住,“来,来,我这手霉得要命,正巧宋姑娘来给爷开一把。”
宋锦书额角冷汗涔涔,这一群大老爷们儿的,成日里不务正业,还真是让她长了见识。
不是所有富家子弟都像江欲行,整日为社稷奔波,挑起族人的大梁。
“闻公子,您赠予铺子,小女无以为报,备上薄礼,以示感激。”宋锦书给了秋荷一记眼神,秋荷将衣料转交于丞相府的侍女。
宋锦书福身,“ 各位爷尽兴,小女告辞。”
“别啊!”闻谡急忙拉住她,带到赌桌旁,自然而然将她压坐在腿上,“你开,快开!”
男子的气息围绕着宋锦书,她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为好。
就是和江欲行成亲,也未曾有过的亲密距离。
“开呀!”闻谡等不及,大掌覆盖在她手背,手把手地掀开了骰子桶。
“嚯!大,三中二,这运气,天降福星呐!”
画舫里沸腾起来,闻谡兴奋地捏了捏宋锦书的脸,“这般招财,可真教人稀罕。”
“闻公子......”
宋锦书惊惶,正欲躲,画舫的珠帘由男子修长的手拨开,他眸子里似化不开的墨,看着这一幕,脸色堪比陈年锅底。
他是和朝廷同僚来此谈事,不等他开口,身旁多嘴的人惊呼,“这不是侯夫人么?小侯爷......这......”
江欲行当是没见着般,铁着脸途径赌桌,往画舫的雅间去。
宋锦书望着江欲行冷煞的背影,原本还局促不安,这会儿倒是松弛泰然了。
她不急着起身,还坐在闻谡腿上,“闻公子,还玩吗?”
“当然!美人作陪,闻某人求之不得!”
闻谡有意无意地拔高声调,隔着雅间,还能听得清清楚楚。
“小侯爷,闻公子这是打您的脸啊!不成体统!”
同僚为江欲行愤愤不平,反观江欲行,他周身凌然,冷淡道,“我跟宋家女和离,她想跟谁在一起,跟谁在一起,与我无干。”
雅间内一阵唏嘘,倒不知,外头传言侯爷与兄长遗孀有染是真,还是侯夫人与闻公子暗通款曲是真。
从晌午到黄昏,宋锦书帮闻谡赢了不少,其他人意兴阑珊地请辞而去,转眼赌桌上,赌客所剩无几。
“我能走了吗?”宋锦书发问,手里盘着两颗骰子。
她从小到大第一次玩,虽然有些怄气的成分,但不得不说,还蛮有意思的。
“走吧。”闻谡敞开双臂,“这下,宋小姐与闻某人,可就是两不相欠了。”
闻谡轻浮不假,但收放自如,懂得适可而止。
宋锦书再次谢过闻谡,走出画舫,突然一道大力,将她拖到岸边柳树后。
江欲行黑沉沉的脸,牙关紧咬,把她抵在树干和胸膛之间,眼里似乎能喷出火来,“你要作践自己到什么时候?”
宋锦书后背撞了下树干,五脏六腑震颤。
残日余晖中,男子紧绷的俊脸,犹如罗刹般阴翳。
他到底在生哪门子气?
第十二章:
宋锦书觉得可笑,也确实笑出了声,花枝乱坠地嘲弄道,“小侯爷,我如今清白之身,想跟谁好跟谁好,闻公子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不嫌我嫁过人,我还有什么好挑的,怎么算作践自己呢?”
她言笑晏晏,一字一句,却如长枪捅在江欲行心房,“你是真倾慕于他,还是为了气我?”
他不相信,宋锦书会爱上闻谡那种人。
他也不相信,他在外的两年来,不间断与他来往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