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小说《窃忆:我的香治愈了暴君》是最新上线的一本短篇言情类小说,这本小说的主角是萧无咎忆晶萧倾月,故事十分的精彩。”他不似问询,而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失望。……...
苏檀,你毁了朕的药!那从今日起,你,就是朕的解药!天地是一座巨大的,燃着香的鼎炉。
我的感知就如同那炉中一缕即将被焚尽的沉水香,飘忽、失重,
被裹挟在一种近乎凝滞的暖意中。鼻翼间萦绕的不是我所熟悉的任何一种香料。
前调是佛手柑与白檀的清冽,带着安抚人心的宗教肃穆感,
中调却陡然转为靡丽的晚香玉与龙涎香,甜腻得近乎堕落,而尾调,
则是一丝极淡却如附骨之疽的血腥气。这是……什么地方?我费力地睁开眼,
视线在长久的黑暗后被眼前刺目的流光碎影割得生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奢华到令人窒息的赤金。头顶是巨大的莲花状藻井,
层层叠叠的斗拱上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每一片花瓣的脉络都以纯金勾勒。
正中悬挂着一颗夜明珠,大如婴孩拳头散发着乳白色的柔光,身下是冷滑的丝绸,
触感细腻如初生婴儿的肌肤,却冰凉得像是没有生命的蛇蜕。空气中那股诡异的香气,
正是从殿内四角矗立的鹤形铜炉中散出。青烟袅袅,如梦似幻,
将这座华美宫殿笼罩在一片不真实的氤氲之中。我动了动手指,
惊恐地发现四肢百骸都传来一种被抽空的无力感。
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繁复的白色祭服,宽大的袖口用银线绣着不知名的繁复图腾,
样式古朴而诡异,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般铺散在身下的软榻上,飘逸惊人。这不是我的身体。
我叫苏檀,是二十一世纪的顶级调香师,拥有被誉为“上帝之手”的敏锐嗅觉,
刚刚在国际调香大赛上斩获金奖。庆功宴上,我多喝了几杯,最后的记忆,
是窗外一场突如其来的绚丽流星雨......然后,就是这里......“檀心**,
吉时已到。”一个毫无感情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如同两块冰冷的玉石在互相敲击。
我循声望去,只见两名身着淡色长袍、头戴帷帽的女子静立在榻边,
她们的身形被宽大的袍子笼罩,看不真切,唯有那份死寂的气息向四周弥漫。檀心**?
是在叫我吗?无数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此刻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脑海,
剧痛让我忍不住闷哼一声,那些碎片光怪陆离,却又单薄得可怜。这具身体的主人,
名叫檀心,是大靖王朝镇国公的嫡女。她的记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绝大部分时间都停留在国公府后院那一方小小的花园里,追蜂戏蝶,对着花草傻笑。
她的世界里,只有纯粹的喜悦与悲伤,简单到近乎透明。“纯忆体……万中无一,
帝君必会满意的。”其中一名玄衣女子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赞叹。“莫要多言,
引梦师大人已在祭坛等候。”另一人冷声打断。纯忆体?引梦师?
苏檀心还不甚清晰的记忆里,对这两个词充满了本能的恐惧。
我感觉自己像一只即将被送上屠宰场的羔羊,而周围的一切都是精心布置的献祭仪式。
我被两人半扶半架地搀起,双脚踩在冰冷如玉石的地面上,
随着宫殿的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更为浓郁的香气夹杂着夜风扑面而来。
殿外是一座露天的巨大圆形祭坛,汉白玉铺就的地面上,
用朱砂和金粉绘制着一幅巨大而诡异的星轨图。祭坛中央,一个身着长袍的男人背对着她,
身形枯槁,仿佛一截被风干的树枝。他面前的香炉里,焚的香与殿内的截然不同,
辛辣、霸道,带着强烈的侵略性。那是……曼陀罗与致幻类的草药混合的味道。作为调香师,
我的鼻子瞬间就分析出了成分,这种香,能最大限度地剥离人的感知,
让人陷入最深沉的梦境。原来如此,我瞬间明白了。她们想要的,不是我的命,
而是苏檀心的记忆,那些纯净无瑕、不染尘埃的记忆。“时辰到,请檀心**入‘忆海’。
”那形容枯槁的引梦师转过身露出一张沟壑纵横的脸,
双眼浑浊却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狂热光芒。
我被人推着一步步走向祭坛中心那个用暖玉雕琢而成的凹槽,那形状恰好能容纳一人躺下。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反抗?以这具身体的羸弱无异于以卵击石。求饶?看这些人的神情,
他们早已泯灭人性,视我为一件祭品。怎么办?我被强制着躺入玉槽,
冰凉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引梦师口中开始念念有词,是一种古老而晦涩的音节。
随着他的吟唱,
周围那些玄衣女子开始将一些闪烁着微光、如同水晶般的物体投入四周的香炉。
“嗤——”香炉中的火焰猛地窜高,化为幽蓝色,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场瞬间笼罩了整个祭坛。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身体里强行拖拽出来。那些属于苏檀心的,
天真烂漫的记忆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在我眼前闪现。
追逐蝴蝶的午后、偷吃桂花糕的窃喜、兄长背上的温暖……一幕幕,
纯净得让我这个在现代社会摸爬滚打多年的灵魂都感到一丝不忍。然而,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剥离的瞬间,那些深藏在灵魂最深处的烙印也随之被激活了!
摩天大楼的钢铁森林,夜晚城市的车水马龙,实验室里精密的玻璃仪器,
颁奖典礼上闪耀的聚光灯……这些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如同天方夜谭的画面,
猛地冲进了这股正在被抽离的记忆洪流!“呃...啊——!
”一直闭目吟唱的引梦师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猛地睁开眼,
浑浊的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祭坛中央,
原本应该凝聚出代表我心纯净记忆的乳白色“忆晶”,此刻却在空中疯狂地扭曲、变形!
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画面在半空中炸开,汽车的轰鸣,手机的**,
现代音符的跳动……这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和景象,
如同最凶猛的梦魇瞬间冲垮了引梦师用神识构建的“引梦阵”!
“噗——”引梦师口中鲜血喷出,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人事不省。负责仪式的玄衣女子们似也遭到了反噬,一个个东倒西歪发出痛苦的**。
祭坛上空的能量场瞬间紊乱,幽蓝色的火焰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那股强大的拖拽力也随之消失。混乱,死寂。我躺在玉槽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浑身香汗淋漓,仿佛刚从深海中溺水重生。我成功了!
我用自己那庞杂、充满了现代文明冲击力的记忆,污染了这场献祭,
制造了一场“记忆爆炸”。然而,危机并未解除。“何人喧哗?
”一个冰冷、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从祭坛的最高阶传来。那声音不大,
却像一把淬了寒冰的利剑瞬间刺穿了现场所有的混乱与嘈杂。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也包括刚刚缓过劲来的我。只见清冷的月光下,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孑然而立。
他头戴十二旒冕,身着玄色织金龙袍,身形颀长,宛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月华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疏离。他缓缓走下台阶,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平静无波,
却蕴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当他的目光扫过倒地不起的引梦师和一片狼藉的祭坛时,
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看一群碍眼的蝼蚁。最后,
他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了玉槽中那个衣衫凌乱、脸色苍白却眼神清亮的“祭品”身上。
他是大靖王朝的君主——萧无咎。一个名字浮现在我的脑海中。那个传说中十六岁登基,
以雷霆手段肃清朝野,二十岁便一统北方,却性情凉薄、手段狠戾,
被誉为“无情之君”的男人。也是……这场献祭最终的受益者。他走到我面前,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眼神犹如在审视一件出了瑕疵的物品。“你,不是苏檀心。
”他不似问询,而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失望。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萧无咎的锐利而深邃。那双眼眸里没有常人该有的惊讶或愤怒,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宛如永冻冰川般的沉寂。我躺在冰冷的玉槽中与他对视。
我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危险,那不是外露的杀气,
而是一种根植于骨血对一切生命的漠视。
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不过是可以利用或随意舍弃的棋子。我的大脑在疯狂运转。承认?
还是否认?承认自己不是苏檀心,下场很可能是被当成妖邪立刻处死。否认?
假装自己是一个痴儿?可痴儿绝不会有我此刻这般冷静的眼神,
更不可能制造出刚才那场足以摧毁引梦阵的“记忆爆炸”。这是一个死局。
“回禀帝君……”一名幸存的玄衣女子挣扎着跪倒在地,
声音颤抖:“祭品……祭品的‘忆源’被污染了,
她的记忆里……出现了……让人无法理解的……怪物。
”她显然无法描述出汽车和高楼的模样,只能用最原始的词汇来形容那份冲击。
萧无咎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我,他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他身后的贴身太监立刻会意,恭敬地递上了一方洁白的丝帕。
他没有去接,而是伸出食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一缕残存在空气中因记忆爆炸而逸散出的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如同受到召唤的萤火虫,
汇聚到了他的指尖,那是一幅微缩的在夜晚高速公路上飞驰的车流影像。萧无咎的瞳孔,
在那一瞬间,似乎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指尖的光芒黯淡下去,
那缕记忆碎片也随之消散。“有趣的怪物。”他开口,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
萧无咎慢慢蹲下身,与玉槽中的我平视,距离拉近,我才得以更清晰地看清他的脸。完美,
除了这个词,我想不到任何形容。剑眉入鬓,眼眸狭长,薄唇的弧度带着天生的凉薄。
可偏偏是这样一张近乎神祇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倦意,
仿佛承载了千年的风霜疲惫到了极致。更让我心惊的,是鼻尖闻到的气味。作为调香师,
我的嗅觉远超常人。在萧无咎靠近的瞬间,我闻到了一股极其复杂的“帝王之息”。
那是由最顶级的龙脑香、沉香和麝香混合熏染出的,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威严。然而,
在这层威严的香气之下,我闻到了一丝极微弱的,类似于腐朽木本植物的“空洞”气味。
那不是真正的腐朽,而是一种……“记忆”正在消逝的味道,就像一本旷世巨著,
里面的文字正在一页页地变成空白。苏檀心的记忆碎片证实了传闻——萧无咎,正在遗忘。
他遗忘的或许是无关紧要的宫人,或许是繁琐的奏折内容,但总有一天,
他会遗忘如何权衡朝局,如何驾驭人心,如何……成为一个帝王。
所以他才迫切地需要我心这具“纯忆体”的记忆来填补他那正在崩塌的神识知界。
“你毁了朕的药。”萧无咎淡淡地陈述着事实。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
那触感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却让我的汗毛瞬间倒竖。这是试探,也是威胁。
我的心跳如擂鼓但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我知道,
现在任何一丝恐惧都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我必须展现出足够的价值,
一个远比“纯净的记忆”更有价值的存在。我的目光,
落在了那只被打翻在地的属于引梦师的香炉上,此时一缕若有似无的青烟正从里面飘出。
“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急忙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但吐字却异常清晰。
萧无咎的手指停顿了,他眼眸微眯,透出一丝危险的寒芒。“哦?
”“帝君要的是纯净的记忆,如甘泉,用以滋养您损耗的‘忆海’。
”我强迫自己冷静地分析。调香师的专业知识在这一刻成为了我唯一的武器,
“可引梦师所用的‘浮屠梦引’,其主香曼陀罗,性属霸道,它并非‘引导’,
而是‘掠夺’,它会强行撕开忆源,攫取记忆,如此得来的忆晶,看似纯净,
实则暗藏着被掠夺者的怨念与恐惧,是……一味包裹着糖衣的毒药。”我顿了顿,
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长期服用此等忆晶,非但不能弥补忆海,反而会使其愈发混乱、枯竭,
帝君近来,是否会时常在深夜惊醒感到识海刺痛,白日里精神也愈发困倦?
”这番话一半是基于她对香料药理的专业推断,一半……是赌。
赌萧无咎的症状比外界传闻的更加严重。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萧无咎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像是一片幽深的寒潭,
我完全看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周围的侍卫和宫人早已跪伏在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许久,萧无咎缓缓站起身。
他再次看向那具已经昏死过去的引梦师,眼神淡漠得像是在看一粒尘埃。“拖下去,
赐‘忘川’。”几个冰冷的字眼却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忘川”,
苏檀心的记忆里也有这个词,那是大靖最残酷的刑罚之一,
用特制的药水将犯人的所有记忆彻底洗去,
让其变成一个浑浑噩噩、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活死人。
对于一个玩弄记忆的引梦师而言这无疑是最大的讽刺和最残酷的惩罚。处理完引梦师,
萧无咎的目光才重新回到我身上。“你叫什么名字?”他问。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知道,
这是最后的机会。我不能再用“我心”这个名字。“民女……苏檀。
”我舍弃了那个代表着“痴儿”的“心”字。“苏檀。”萧无咎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个名字,
似乎在品味其中的不同。“你懂香?”“略知一二。”我谦卑地回答。“很好。
”萧无咎的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个微妙的弧度。“既然你说朕的药是毒,那从今日起,你,
就是朕的‘解药’。”他转身,明黄色的龙袍在月下划出一道孤高的弧线。“带她回宫,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地传来,“锁入织梦台,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半步,
若她制不出朕想要的‘香’,便将她的记忆一寸寸剥离,制成灯油,为织梦台燃灯。
”话音落,他的人也消失在了祭坛的尽头。只留下我,
在冰冷的玉槽中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坠入一个更大囚笼的彻骨寒意。织梦台,
那是大靖王朝存放和研究所有“忆晶”的禁地,是帝国的记忆中枢,
也是一座华丽到没有人能活着走出来的坟墓。一座宫殿用紫檀木和琉璃构筑而成的通天高塔,
这就是织梦台。两名宫女在旁引路,踏入塔底的大门,
一股混杂着陈年木香、书卷墨香以及无数种若有似无的情绪气息,瞬间将我包裹。
这是一种极其奇特的味道,仿佛将成千上万人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全部碾碎、封存,
再经过漫长时间的发酵,最终形成的味道。塔内没有点灯,唯一的光源来自墙壁。
入目所及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恢宏景象。从地面到数十丈高的穹顶,
整座塔的内壁被分成了无数个细小的格子,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
每一个格子里都存放着一枚枚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忆晶”。
这些忆晶在黑暗中散发着或明或暗的光芒,汇聚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将整座高塔内部照得亮如白昼。有的忆晶光芒温暖,呈琥珀色,
里面似乎封存着一个幸福的拥抱;有的则幽暗冰冷,是深邃的蓝色,
隐约能看到泪水和别离的剪影;更有一些是刺目的猩红色,充满了暴戾与杀戮的气息。这里,
就是大靖王朝的记忆宝库。是无数人被剥夺的人生。“苏檀姑娘,请吧。
”引路的宫女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您的居所,在顶层。”通往顶层的,
是环绕着塔壁内侧修建的螺旋式阶梯,仅容一人通过。越往上走空气越是稀薄,
那些忆晶散发出的无形压迫感也越强。无数陌生的情绪在冲击着我的神识,
若非两世为人的神识足够坚韧,恐怕此刻早已在这记忆的洪流中迷失。
顶层与下方的拥挤截然不同,显得异常空旷。巨大的圆形空间,
除了中央一张可供调香的白玉长案和几排摆满了各种珍稀香料的博古架外,再无他物。
穹顶是一整块巨大的琉璃可以将整个皇城的夜景和漫天星辰尽收眼底,
这里视野绝佳却也像一个悬于高空的华美囚笼,无处可逃。“陛下有旨,
织梦台内的一切香料、器具,您皆可随意取用。
”另一名宫女递过来一枚雕刻着复杂纹路的令牌,“这是您的身份令牌,凭此可在塔内通行,
但若无传召,离开织梦台,格杀勿论!”说完,两名宫女便悄无声息地退下,
沉重的塔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发出“吱嘎”一声巨响,彻底隔绝了内外。偌大的织梦台顶层,
只剩下我一人。我走到巨大的琉璃穹顶下,俯瞰着脚下灯火辉煌的皇城,朱墙琉璃瓦,
宫殿连绵,宛如一片凝固的金色海洋。而我,就是这片海域上空,一座孤零零的灯塔。
为那个喜怒无常的帝王照亮他正在黑暗下去的记忆之路。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见到萧无咎。
我开始熟悉织梦台的环境,
这里除了我似乎只有一个负责洒扫和看管忆晶的名叫“静姑姑”的老宫女。
静姑姑总是沉默寡言,一双眼睛却像鹰隼般锐利,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没有轻举妄动,我知道,自己看似成了“解药”,实则性命依旧悬于一线,
我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那些香料之中。不得不说,皇家的收藏,远超我的想象。
龙脑、苏合、安息、郁金……几乎囊括了世间所有能找到的珍稀香料,
凭借着专业的知识和超凡的嗅觉,我开始尝试调配能安抚神识、稳固记忆的香方。
我摒弃了之前引梦师那种霸道的“掠夺式”引香,而是反其道而行之。我要调配的,
是一种“滋养式”的安神香,它不能创造记忆,却能像最温柔的手抚平忆海的风浪,
让那些即将消散的记忆碎片重新变得稳固。这天夜里,我正在进行最后的调配。白玉长案上,
数十种香料粉末被我以毫厘不差的比例,用一把精致的玉勺小心翼翼地调和在一起,
我的动作专注而优雅,宛如一场无声的舞蹈。当最后一味辅料“白芷”的粉末融入其中时,
一股清雅而宁静的香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散开来。那香气初闻是白梅在雪中绽放的清冷,
随后转为雨后青竹的微润,最后沉淀为古籍书卷的安然。它不霸道,不浓烈,却像一泓清泉,
能瞬间洗去人心的浮躁与疲惫。我满意地将调好的香粉装入一个素白色的瓷瓶中,
将其命名为——“定风波”。就在此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墙壁上一片与众不同的区域。
那里的忆晶大多光芒黯淡,甚至有的已经出现了裂纹,像是被废弃的残次品,
出于好奇我走了过去。在最角落的一个格子里,我发现了一枚非常奇特的忆晶。
它只有指甲盖大小,呈一种混沌的灰色,里面的记忆影像模糊不清,像是被浓雾笼罩。
不知为何,这枚忆晶给了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那枚忆晶取了下来。
入手冰凉,还带着一丝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震颤。我闭上眼,
将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在嗅觉上去“闻”这枚忆晶里散发出的情绪味道。我闻到了……恐惧。
还有……一丝不甘和决绝。这股味道,
和在那具身体里残留的属于原主苏檀心的气息极其相似!
难道……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的心中形成。我握紧忆晶,
用指甲划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在了忆晶之上。这是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
说是可以用血脉之力,短暂地激活那些即将消亡的破损忆晶。
“嗡……”忆晶在我的掌心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那片混沌的灰色中,
一幅残缺的画面骤然清晰!画面里是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女,
眉眼间与她这具身体有七八分相似,正是“痴儿”苏檀心!但此刻的她,脸上没有丝毫痴傻,
反而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凝重与决然。她正跪在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华贵女人面前。
“……公主,檀心自知此去九死一生,但为了扳倒萧无咎,为了我们的大业,
檀心……在所不惜!”“放心,你的‘纯忆’本宫已用秘法封存,
待你功成本宫自会为你寻一具新的身体让你重获新生。”那华贵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
“檀心不求复生,只愿公主庇护我兄长周全!”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忆晶上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化为一粒普通的灰色石头从我指间滑落。我如遭雷击,
浑身冰冷。原主苏檀心根本不是痴儿!她是在伪装!她是一枚棋子,一枚被送入宫中,
意图用她那被动过手脚的“纯净记忆”来对付萧无咎的,死士!而她口中的“公主”,
能在大靖被称为公主,又与萧无咎为敌的,只有一人——权倾朝野,手握重兵,
被先帝破格封为摄政长公主的,萧无咎的亲姐姐,萧倾月!一个巨大的阴谋,
在我面前被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我所以为的绝境求生,
不过是从一个圈套跳进了另一个更深的漩涡。“嗒。”就在这时,
一声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的阶梯处传来。我猛地回头,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只见萧无咎一袭玄色常服,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里。他的目光没有看我,
而是死死地盯着她脚边那颗已经化为废石的属于苏檀心的记忆晶石。
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除冰冷和倦意之外的第三种情绪。
那是一种混杂着惊愕、震怒和一丝……被背叛的彻骨的寒意。“你……看到了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山雨欲来的恐怖压迫。
萧无咎的声音像是极北之地永不消融的冰层在缓慢断裂,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与压力。我感觉自己的血液几乎都要被那双眼睛冻结。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无数个念头闪过:坦白一切?我会立刻被当成与长公主同党的乱贼,
死无葬身之地,矢口否认?这颗忆晶就是铁证。恐惧如同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我的心脏,
但越是危急,我的头脑反而越是清明。我不能回答看到了什么,因为内容是死局,
我必须改变萧无咎的关注点,从“内容”转移到“技术”。我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没有去看萧无咎,而是垂下眼帘目光落在那颗已经变成废石的忆晶上,
仿佛一个专注的匠人在审视一件失败的作品。“回禀陛下,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冷静的、专业的笃定,
“臣女……没有看到什么。臣女只是闻到了一场……拙劣的骗局。”“闻?
”萧无咎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他那即将喷薄而出的雷霆之怒暂时收敛了一分。“是。
”我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坦然:“陛下可知,每一份记忆,
都有其独特的‘情绪气味’,喜悦如柑橘,温暖明亮;悲伤如冷杉,
清冽幽深;而恐惧则带着金属般的腥气。”我顿了顿,组织着脑海中那些专业的,
但必须用这个世界能理解的语言来表达的知识。“方才臣女接触这枚忆晶时,闻到的,
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表层,是一种被精心提炼过的,
如同初生婴儿般纯净的‘无垢之味’,这应当就是他们想要的,献给陛下的‘纯忆’。
”“但是...”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锐利,“在这层无垢之味的深处,
臣女闻到了一丝被强行压制、却并未根除的,属于记忆主人最本源的恐惧与决绝,
两种气味互相排斥,形成了极不稳定的核心,这说明,这枚忆晶,并非天然纯净,
而是被人用高超的手段,强行抹去、覆盖了其本来的记忆,再伪造成了‘纯忆体’的假象。
”我没有提及长公主,没有提及任何阴谋,只是将一切都归咎于“技术缺陷”。
我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技艺高超的“记忆鉴赏师”,而非一个窥探到惊天秘密的知情者。
“所以,臣女方才尝试用自身精血为引,探查其核心构造,想看看这伪造之术究竟有何玄妙。
结果……其内部结构瞬间崩塌,两种对冲的情绪气味互相湮灭,这才化为了废石。
”我的一番话半真半假,却在逻辑上天衣无缝。萧无咎沉默了,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像是幽潭,我完全无法揣测他此刻心中所想。他是在怀疑?
还是在权衡?许久,他才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朕的‘药’里掺了毒?
”“是,也不是。”我答得巧妙,“这忆晶本身或许无毒,
但其伪造的根基是对记忆本质的欺瞒,用这样的忆晶来修补陛下的忆海,
就像用沙土去修筑堤坝,一旦遇上风浪只会令堤坝崩溃得更快。
”“好一个‘沙筑之堤’……”萧无咎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他忽然伸出手,
不是对着我,而是对着墙壁上那一整片破损忆晶的区域。“这些,
都是历年来筛选出的‘废品’。”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的冷意,
“朕的引梦师们只告诉朕它们能量不纯,却从未有人告诉过朕它们……是赝品。
”我的心猛地一沉。我明白了,萧无咎早已对这些忆晶有所怀疑,只是无人能为他证实。
而我的出现,就像一把钥匙,恰好打开了他心中那把名为“怀疑”的锁。
他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我,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少了几分审视的锋利,多了几分幽深的复杂。
“苏檀。”他念着我的名字。“你想要什么?”这是一个陷阱,也是一个机会。我知道,
我的回答将决定自己的命运。要权力?要富贵?在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帝王面前,
任何贪婪都会让我死得更快。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股“定风波”的余香还萦绕在鼻尖,
让我纷乱的心绪安定下来。“臣女,只想要活下去。”我跪倒在地,额头轻触冰冷的地面,
声音清晰而平静,“若能活下去,臣女愿为陛下,鉴尽天下忆晶,辨明真伪,
炼制能真正安抚您忆海的‘净神香’。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这是一个最卑微也最聪明的答案。我将自己的价值与他的需求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萧无咎久久没有说话。织梦台顶层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无数忆晶发出的微光在我与他之间无声地明灭。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被这片沉默压垮时,
我听到了一声极轻的近乎叹息的声音。“起来吧。”我抬起头,看到萧无咎已经转过身,
只留给我一个孤高的背影。“从今日起,你便是织梦台的‘司香’,位同女官,
整个织梦台包括所有忆晶皆由你掌管。”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朕只有一个要求,
查出这里面,还有多少‘沙土’,
若再有欺瞒……朕会让你亲身体会一下记忆被一寸寸剥离的滋味。”说完,
他便迈开脚步向阶梯走去。就在他即将消失在黑暗中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苏檀心……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的心猛地一紧。我知道,
他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我。我沉默了片刻,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在记忆碎片中看到的倔强而决绝的脸。“在臣女‘闻’到的气味里,
”她轻声说,“她……像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烈香草,看似柔弱,实则……宁为玉碎,
不为瓦全。”萧无咎的身影在黑暗中似乎僵硬了一下。他没有再说什么,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我缓缓站起身,
看着脚边那颗平平无奇的灰色石子,心中百感交集。苏檀心,你究竟背负着怎样的秘密?
而我,借了你的身体,又该如何在这场致命的棋局中,走出一条活路?她将目光,
投向了那满墙璀璨,却又危机四伏的——记忆星河。我成为织梦台“司香”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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