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可以。”
蒋县丞含糊了一下,就要吩咐人去寻棍棒。
而谢怀与此时淡声吩咐道:“那便寻来戒尺吧。”
“嗯?”蒋县丞嘴角抽了抽,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语气难掩诧异,“是夫子常用的那种戒尺吗?”
“没错。”
这下不仅蒋县丞一人,就连秦攸宜和熏风都觉得难以置信。
秦攸宜以为谢怀与既然已将她送往了县衙必定是要狠狠报复她的,可如今这般轻拿轻放倒让她心生诡异,总觉得他在憋什么坏。
而熏风则以为以自家大人向来刚正不阿的处事秉性,即便是不愿跟一个小女子计较,也必定会为自己和他讨回公道。
却不想自家大人竟这般“纵容”对方。
蒋县丞将自家教训孩儿的专用祖传戒尺贡献给了谢怀与。
眼瞅着谢怀与手持戒尺如暗夜的恶魔一般一步步向她走来,秦攸宜的下颚线条越绷越紧。
又不是第一次挨打了,怕什么?
而且这人看上去那般清瘦,肯定没有自幼习武的甄氏力气大!
秦攸宜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番,但还是因为谢怀与猝不及防落下的重重一击疼到飙泪。
她亲眼目睹自己的手掌心在戒尺移开的那一刻便冒出了大片的血珠。
血肉模糊的一片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秦攸宜拼命把呜咽声压下去,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滚滚而下。
蒋县丞也没想到换了“刑具”的谢怀与意外下了狠手,惊愕的张大嘴巴,看着眼前不过及笈年岁的秦攸宜,不免有些想到自家小女儿。
他刚准备开口劝和,就见自家那个用了数十年、都已经包浆的戒尺竟然在谢怀与的手中断了开来…
谢怀与恍若未闻,他安然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另一半戒尺,唤了蒋县丞一声。
就被涨红了脸的蒋县丞不由得哆嗦两下,“实在抱…抱歉!谢大人,我们家再无多余的戒尺了!”
谢怀与瞧了他一眼,“无妨。”
熏风面上难掩喜悦,急忙落井下石一般的插嘴,“大人…要不剩下的就换成二十九杖吧。”
“不要!”秦攸宜瞪了熏风一眼,心下颤颤,若是换成杖刑,她今日怕是要交代在此处了。
谢怀与挑眉,没理会熏风,而是看着她问道:“怕了?”
秦攸宜接连点了好几下头,红着眼圈瓷声瓷气的说道:“谢大人…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老老实实做人。”
听到她的保证,谢怀与微微扬眉,看上去似乎有些动容。
熏风急了,“大人,你可别心软,她这般狡诈之徒如何能改过自新?”
“我觉得你方才的提议不错。”
谢怀与唇角忽而勾起,没等熏风反应过来便慢条斯理地侧身看着他说道:“那便将二十九个手板换成二十九杖———”
“只不过,是你被打。”
话落,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的失了声,就连忙着半真半假哭泣的秦攸宜都禁不住打了个泪嗝,看向谢怀与的视线里流露出了几分意外。
谢怀与似乎没留意到他们的异常,目光淡淡扫过熏风的脸,“还不去?”
熏风不敢再质疑谢怀与,忙不迭地去领刑罚,临走前还背着谢怀与怒瞪了对他面带怜悯的秦攸宜一眼。
蒋县丞在拥川县不知道审讯过多少个案子,可从未见过像谢怀与和秦攸宜这般劫匪不似劫匪、人质不似人质的人。
说他们是仇人吧,可谢怀与方才显然没有按律法处置对方的意思,反而有些像是有目的的恐吓,看上去只想让那女子切实认识自己的错。
这就复杂了…
蒋县丞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情况,他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说道:“这位姑娘若是不嫌弃...今日不如跟着谢大人暂居敝府?”
没等秦攸宜听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谢怀与便皱着眉头打断了蒋县丞的话,语气已有几分不善,“蒋大人莫要误会。”
“她既无去处便关在狱中几日,待到反省过后再将她放出来,也算是小惩大戒。”
呃…又拍到了马腿上。
蒋县丞能安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多年也是有一定见风使舵的本领在的,“就依谢大人所言。”
秦攸宜被关进狱中后才理解出蒋县丞方才提出的建议究竟为何意。
那蓄须的老头以为谢怀与今日放她一马是因为对她有别的心思?荒谬!
秦攸宜看着血肉模糊的手心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原本对离家期待也已经消散了大半。
毕竟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即便她不如寻常女子那般循规蹈矩,但一日里又是跑路又是被治服,晚上还待在陌生县城的漆黑大牢里,终归忍不住流露出了几分害怕。
秦攸宜往角落挪动着,刚要准备睁眼到天明,却不想有一绣工极烂的香囊从怀中掉了出来。
看清楚那物件的同时她恍然惊醒,想起一事来。
秦攸宜双眸当即盈满笑意,迫不及待地站起来用完好无损的另一只手疯狂拍打铁锁,“有人吗?快去把那个谢大人给我喊过来!”
实在受不了秦攸宜闹腾劲的狱卒终于去禀报了蒋县丞,并通过他将谢怀与“请”了过来。
半柱香后,谢怀与眉目肃然的站在狱房外。
见秦攸宜在里头笑得似有蹊跷,谢怀与语气中隐有严厉,“这么晚了,你有何事?”
“你看!”
秦攸宜轻轻眨了眨美眸,脸上的笑容彻底绽开来,带着几分邪恶举着今日她趁谢怀与不备在马车上拾起的香囊晃了晃,顺利地看到了谢怀与微微失神的模样。
她偏了偏头,问道:“此物应该对你很重要吧?”
那香囊虽然绣工烂到可以与她一拼,但料子极好,像是皇帝曾赏赐给秦家的浮光锦。
“放我离开,否则我便将它毁了。”
谢怀与眉目间如同覆了层冰霜,胸口不甚明显地起伏了下,“明日天亮我会让人将你放出去。”
秦攸宜如今身无分文,本来也没想今日离开,她打了个哈欠后开始赶人,“那我也明日再还给你。”
谢怀与不如秦攸宜那般没心没肺,被她这么一气,在蒋府院子里反复踱步了大半宿才堪堪压下了火。
谁知次日清晨他去喊反客为主的秦攸宜滚蛋,她不仅闹了会儿起床气还狮子大开口要他以一百两银子来交换。
谢怀与本不愿放任秦攸宜这般不羁行事,却也知晓她如今窘状,还是让人去准备了银子。
放走秦攸宜没过多久谢怀与忽而想起一事,命人暗中跟上了她,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秦攸宜刚走远两个街道,手中的银钱就被不知道何处蹿来的人抢的一干二净。
那人还不讲武德,抢走了银子后还将她撞翻在了地上,秦攸宜摔了一跤后脸变得脏兮兮的,正蹒跚从地上爬起来。
谢怀与派过去的暗卫阿黑刚巧看到的就是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