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得好紧,紧得我有些疼。
我不明白他忽然的转变,但我对上了他仿佛看救命稻草一样的眼神。
在他的眼神里,我好像是一个可以将他拉出深渊的人。
他怎么了?
我有些不敢问,生怕再触及他敏感的神经。
他看着我,我和他对视。
我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温和,释放出我能够表现出的最温柔的信号,同时回握住那双紧紧握住我手腕的手。
下意识的,我觉得这样可以给他力量。
粥铺不大,里面的人不少,周围的人都在围观我们,我却不敢松开他的手,生怕他的情绪再次失控,进入到那种忘我的情境里。
慢慢地,他的情绪好像稳定下来了,但还是很失落的样子。
他牵着我走出粥铺,一路上都没有松手。
也一直握得很紧,他自己没有发觉,我也没有提醒。
慢慢地,我陪着他走到了我们初次遇见的地方。
我找了个避风的地方,靠在石头上,听他给我编。
他说,他有幸存者内疚综合征。
他十八岁成人礼那一天,他们一家本来约好一起去饭店庆祝。
那一天,他们遇上了非常严重的连环车祸,七辆车一起追尾。
他们的车子被撞到变形,他在哥哥的怀里躲过一劫,留下了一条命。
而哥哥,死在了他身上。
父亲被前面货车散落下来的钢管戳中肺部,窒息死亡,母亲头部重创,当场死亡。
「如果不是我当初闹着要过生日,他们就不会遇到连环车祸,」
幸存者内疚综合征,顾名思义,就是在灾难中幸存下来的人,因其他人的死亡而产生的负罪感。
幸存下来的人觉得,如果他们能够做出某种改变,就可以让灾难不再发生,或者是让灾难中丧生的人不再死去。
他们家,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因为那一场车祸,产生了心理障碍。
他对自己感到厌弃,觉得如果不是他当初任性地要求一定要去那个餐厅办成人礼,父母和哥哥也不会遇到车祸。
他的难过几乎具现化了,他痛苦地蹲下身子将自己紧紧抱住,高大的身体几乎团成一个球。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我好像能看到他的灵魂在痛苦地挣扎,但是我无能为力。
这种无力感和我独自在医院里试图拯救自己是一样的。
但一个连自己都放弃的人该怎么拯救别人呢?
我陪着他缓了很久,他一开始是蹲在地上,后来索性瘫坐着靠在我避风的大石头上,看着大海出神。
可能他来三亚的目的和我是一样的,都想要让大海治愈心灵的创伤。
但是太晚了,有些伤口已经腐烂化脓,无药可救。
他和我,都是在苦苦挣扎的灵魂。
「我是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