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里的绝望医院里那股子消毒水味儿,跟死神身上的味儿一个样,直往王淑芬的鼻孔里钻。
“嘀——嘀——嘀——”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割着她的心。
她瞅着病床上那个面如金纸的小儿子王浩,瞅着他鼻子里插的氧气管,
瞅着他手背上扎的密密麻麻的针眼。这个她从小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幺儿,
现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躺在这儿,跟个断了线的木偶似的。眼泪珠子,
就这么不听使唤地滚了下来,砸在手背上,滚烫。王淑芬今年68了。一辈子,
她就像个陀螺,为了这个家,为了三个娃,没停过。她自个儿寻思着,自个儿这双眼睛,
毒着咧!看人看事,一看一个准,尤其是在给娃儿们挑亲家这件事上,
她敢说自个儿是十里八乡的“金牌媒婆”。可老天爷就爱跟人开玩笑。
她这一辈子的“火眼金睛”,到头来,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三个娃,三门亲,
没一个,让她过上一天安生日子。尤其是现在躺在ICU里,
不知死活的小儿子王浩……这事儿,得从头说起。王淑芬这人,好面子,信奉“门当户对”。
她常把一句话挂嘴边:“找亲家,门第是面子,家风是里子,里子面子都得要!
”大儿子王刚,今年45了,当年给他挑媳妇的时候,王淑芬那是跑断了腿,磨破了嘴。
最后,她相中了张雨婷。为啥?张家,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爹是中学校长,
妈是医院的护士长,一听这名头,就透着一股子文化人的清高劲儿。王淑芬头一回上张家门,
好家伙,直接被镇住了。那客厅里,一尘不染,亮得能照出人影。墙上挂的不是啥山水画,
全是张雨婷从小到大的奖状,从“三好学生”到“优秀干部”,糊了满满一墙。
一架锃亮的钢琴摆在最扎眼的地儿,书架上,《莎士比亚全集》、《教育心理学》,
全是些王淑芬看不懂但觉得老高级的书。张雨婷她妈,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
说话细声细气的,端茶倒水,那动作,比电视里的大家闺秀还优雅。张校长呢,
戴着金丝边眼镜,跟你一聊,就是“素质教育”、“全面发展”,一套一套的。
王淑芬当时心里就一个念头:妥了!“瞅瞅这家人,多体面!养出来的闺女,哪能差了?
”她回家就跟老头子显摆。张雨婷本人,也确实没得挑。师范大学毕业,重点小学的老师,
铁饭碗。人长得白白净净,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最关键的是,在王淑芬面前,
那叫一个乖巧。王刚说东,她绝不往西。王淑芬夹菜给她,她就细嚼慢咽地吃了,
还会甜甜地说一句:“谢谢阿姨。”王淑芬心里那个美啊,
觉得自个儿给王家找了个天大的福气。可这福气,结了婚,就变了味儿。张雨婷那温顺,
是装在套子里的。骨子里,她那份“书香门第”的优越感,都快从天灵盖冒出来了。
家里的活儿,她一根手指头都不沾。理由很充分:“我是个文化人,
我的手是用来写教案、弹钢琴的,不是用来刷锅洗碗的。”王淑芬听了,心里不得劲,
但又不好发作,毕竟是文化人嘛,讲究。有回,王淑芬让她帮忙拖个地。张雨婷捏着鼻子,
一脸嫌弃:“妈,这地上的细菌,比实验室的培养皿还多,我闻着头晕。”王淑芬气得肝疼,
可王刚在旁边打圆场:“妈,雨婷她有洁癖,我来我来。”孙子出生后,
矛盾更是直接摆上了台面。张雨婷把孩子当成了她的私有财产,谁也别想碰。
王淑芬想抱抱孙子,张雨婷能找出一万个理由。“妈,您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有灰尘,
对孩子呼吸道不好。”“妈,您别亲他,大人口腔里的细菌对孩子是致命的。”“妈,
孩子该进行科学早教了,您别老用那些老掉牙的童谣打扰他。”有一次,
王淑芬看孙子衣服穿少了,想给他加件小坎肩。张雨婷一把拦住,从包里掏出一个温度计,
对着空气测了测,又对着孩子额头测了测,然后看着手机上的APP,
一本正经地说:“根据今天的室温、湿度和风力,以及孩子的体感温度,
他现在的穿着是最科学的,不能加。”王淑芬当场就懵了,感觉自己不是在带孙子,
是在参与一项严谨的科研项目。王刚呢?夹在中间,成了个受气包。家里,
张雨婷天天给他洗脑:“你妈那套太落后了,你看看人家的婆婆,都懂得科学育儿,
还能辅导孩子英语。咱儿子可不能让她给带偏了。”王刚一开始还辩解几句,
后来干脆就躲了。天天说加班,说出差,家成了个旅馆。王淑芬守着个冷冰冰的家,
和一个碰不得的孙子,心里那个悔啊。她寻思着,这哪是娶了个儿媳妇,
这是请回来一尊活菩萨,得供着!2婚姻的陷阱大儿子的婚姻一地鸡毛,二女儿王娟这边,
更是让王淑芬悔青了肠子。当年给王娟挑丈夫,王淑芬换了个思路。她觉得,文化人太清高,
不好伺候,还是找个实在人靠谱。李建军,就是她眼里的那个“实在人”。农村出身,
没啥文化,但膀大腰圆,看着就一脸憨厚。最重要的是,这小子能吃苦,脑子也活,
在城里开了家不大不小的饭馆,生意红红火火。每次上王家门,李建军从不空手。
不是拎着两条好烟,就是抱着一箱高档水果,嘴还笨,见了王淑芬就“嘿嘿”笑,
一个劲儿地说:“阿姨,您多吃点。”王淑芬当时就拍了板:“这后生,老实巴交的,
肯定晓得疼媳妇!又有自己的营生,嫁过去不受穷!”李建军对王娟,确实不错。
饭店里油烟大,活儿累,他从来不让王娟插手。“媳妇儿,你就搁家待着,貌美如花,
挣钱这事儿,爷们来!”这话,王淑芬听了,心里熨帖得很。可她千算万算,
没算到李建军背后那个盘根错节的农村大家庭。那才是个真正的“天坑”。李建军的爹妈,
是那种把老祖宗规矩刻在骨头里的人。在他们眼里,女人,就是个生娃做饭的工具。
王娟婚后还想去商场上班,婆婆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上啥班?
我老李家娶媳妇是回来传宗接代的,不是让你出去抛头露面的!像啥样子!”婆婆的嗓门,
能掀翻屋顶。更离谱的规矩,一桩接一桩。王娟不能化妆,
婆婆说那是“狐狸精才干的事儿”。不能穿裙子,说“腿露在外面,伤风败俗”。夏天太热,
王娟剪了个清爽的短发,回家被婆婆指着鼻子骂了半个钟头,说她“没了女人样,要克夫”。
最致命的一击,是王娟头胎生了个女儿。孩子抱出产房的那一刻,婆婆的脸,
当场就从多云转了暴雨。她瞅都没瞅一眼襁褓里的孙女,
冲着病床上的王娟就开腔了:“赔钱货!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白瞎了我儿子天天好鱼好肉地伺候你!”从那天起,王娟的日子,就掉进了冰窟窿。
婆婆连剩饭都不给她留,天天指桑骂槐。王娟抱着女儿回娘家哭诉,
婆婆就在院子里嚷嚷:“又跑回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虐待她了呢!心都野了!
”王娟找李建军,指望他能为自己说句话。李建军呢?这个在外人面前拍着胸脯的汉子,
一到他妈面前,就成了个没断奶的娃娃。他只会翻来覆去一句话:“我妈她也是为了咱好,
她老人家思想旧,你就多担待点。忍忍就过去了。”十年。整整十年。
王娟从一个爱笑爱闹的姑娘,被磋磨成了一个眼神黯淡、沉默寡言的怨妇。她脸上的皱纹,
比王淑芬还多。每次回娘家,就像个游魂,坐那儿半天不说一句话,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地方,不知道在想啥。王淑芬看着女儿,心疼得像刀割一样。
她当初给女儿选的这条“安稳路”,原来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苦役。3前女友的归来如果说,
大儿子和二女儿的婚姻,是慢性毒药,那小儿子王浩的婚姻,就是一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
这杯毒酒,还是王淑芬亲手给他灌下去的。王浩的女朋友赵晓雯,
是王淑芬最得意的一门亲事。为啥?就一个字:钱。赵家是做大生意的,
市里好几家连锁超市都是他家的。王淑芬第一次去赵家,差点被晃瞎了眼。
三百多平的大平层,装修得跟皇宫似的,客厅那套皮沙发,听赵晓雯她妈说,
是意大利进口的,十几万。赵晓雯她妈,浑身上下珠光宝气,脖子上那串珍珠,
个个都有龙眼那么大。她端着一杯红酒,慢悠悠地晃着,
打量着王淑芬身上那件穿了好几年的旧外套,嘴上说着客气话,眼神里的优越感,
却像针一样扎人。“我们家晓雯啊,从小就没吃过一点苦,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王淑芬当时被那富贵气派冲昏了头,心里就一个念头:浩浩要是娶了她,
这辈子都不用奋斗了!她寻思着,有点傲气怕啥?有钱人家的**,哪个没点脾气?
只要浩浩对她好,日子久了,石头也捂热了。可她万万没想到,赵晓雯不是石头,
是块千年寒冰,不仅捂不热,还冻手。赵晓雯花钱,那不叫花钱,叫烧钱。婚后头一个月,
光买包和化妆品,就刷了王浩三万多。王浩工资一个月才一万出头,心疼地劝了句:“晓雯,
咱省着点花,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赵晓雯当场就炸了。“王浩你什么意思?
嫌我花钱多了?我告诉你,我在娘家的时候,一个月零花钱都不止这个数!
你娶不起就别娶啊!”她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你看看人家李总的老公,
给老婆买了辆保时捷!你再看看你!一个月就挣那点死工资,
我跟着你在朋友面前都抬不起头!”为了满足赵晓雯的消费欲,王浩像个上了发条的驴,
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去开网约车,周末还接私活做设计。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
眼窝深陷,才38岁的人,看着跟50岁似的。可就算这样,也填不满赵晓雯的欲壑。
她开始三天两头回娘家要钱,美其名曰“投资”,
实际上全换成了她身上的名牌和朋友圈里的定位。赵家父母本来就瞧不上王浩,
看女儿天天抱怨,对这个女婿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有一次,
赵晓雯的爹当着王浩的面,拍着女儿的肩膀说:“闺女,你要是过得不快活,就回家来!
咱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不差你这口饭!”这话,比耳光还响亮。
压垮王浩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赵晓雯那个不学无术的哥哥。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
成天游手好闲,唯一的正经事就是研究怎么从别人兜里掏钱。
他盯上了王浩这个老实巴交的妹夫。“妹夫,哥们儿这儿有个项目,稳赚不赔!
你投二十万进来,下个月连本带利还你三十万!”王浩哪敢不借?他怕得罪了大舅子,
赵晓雯又得跟他闹。他掏空了所有积蓄,还不够,脑子一热,就去碰了网贷。那玩意儿,
就是个无底洞。利滚利,雪球越滚越大,很快就把他给埋了。三个月前,高利贷找上了门。
那天晚上,几个纹着龙画着虎的壮汉,“哐”一脚踹开王浩家的门。屋里能砸的东西,
全给砸了个稀巴烂。为首的光头,踩着王浩的背,把烟头摁在他手边的地板上,
恶狠狠地吼:“姓王的,五十万!明天中午之前,钱要是不到账,
你就准备给你自己挑块好点的墓地吧!”债主走了,王浩瘫在满地狼藉里,
像条被抽了筋的死狗。赵晓雯从卧室里出来,看都没看他一眼,
而是冲到自己被砸烂的梳妆台前,捧着一瓶碎了的精华液,尖叫起来:“我的海蓝之谜!
这可是**版!王浩!你到底在外面惹了什么鬼东西!”她指着王浩的鼻子,破口大骂。
王浩想解释,可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没用的。在她的世界里,
一瓶精华液,比他的命还重要。第二天,王浩被债主堵在公司楼下,拖进小巷子,
打断了一条腿。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身体创伤,让他突发了急性心梗。等送到医院,医生说,
再晚十分钟,神仙也救不回来了。王淑芬赶到医院时,王浩还在抢救室。她在走廊里,
听到了这辈子最诛心的话。是赵晓雯在跟她妈打电话,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扎进王淑芬的耳朵里。“妈,离!这婚我离定了!反正我们又没孩子,正好,省事了。
这种窝囊废,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欠了一**债,我凭什么要跟他一起还?
我的青春多宝贵啊!”赵母在电话那头附和:“离!必须离!我早就说了,
这王浩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就是你瞎了眼!咱家不缺钱,妈再给你找个比他强一百倍的!
”王淑芬浑身的血,在那一瞬间,全凉了。她扶着墙,差点没站稳。她颤抖着手,
给大儿子王刚和二女儿王娟打了电话。她想着,浩浩出这么大事,当哥的当姐的,
总得过来搭把手吧?王刚是第一个到的。人还没站稳,第一句话不是问“浩浩怎么样了”,
而是问:“妈,抢救费用要多少钱?”王淑芬说,医生让先准备十几万。王刚的脸,
“唰”地一下就白了。他搓着手,一脸为难:“妈,不是我不帮忙……是雨婷,
她把家里的钱看得紧,说那是留着给孩子上国际学校的,一分都不能动。”他顿了顿,
又补了一句:“再说了,浩浩这事儿……说白了也是他自己作的,怨不得别人。
”王淑芬的心,又被捅了一刀。没多久,王娟也来了。她眼圈红红的,但说出的话,
比王刚还绝情。“妈,你看我这日子,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我上哪儿给你弄钱去?
建军说了,咱家的饭馆最近生意不好,他爹妈身体又不好,到处都得花钱。
我们家……可不能再被浩浩给拖下水了。”王淑芬瞅着病房里生死未卜的小儿子。
再瞅瞅眼前这两个自私冷漠的大儿子和二女儿。她突然就明白了。她这一辈子,
都活在自己的“想当然”里。她以为的“书香门第”,养出了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她以为的“老实可靠”,嫁给了一个愚孝的妈宝男。她以为的“豪门阔太”,
娶回来一个榨干儿子骨髓的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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